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綴文

一、談談我與《人生》

本刊創辦人——東公法師來信說:「本刊創刊年屆臨,望寫紀念文一,以光篇幅……。」

 

我想,我會百分之百的交白卷,説真的,實在沒有什麼話好說。

 

後來想想不對,東公法師的性子我是知道的,他要你寫是鼓勵你寫作,你如果不寫,他老會來一個不大不小的軟責備:

 

「你們這些孩子就是不聽話,我叫你寫一篇稿子,還要三請兩邀、推三阻四的,你們要知道,這是為佛教寫文章,不是為我個人寫的!『人生』是大家的刊物,大家都有責任,應該自動為《人生》服務,有錢出錢——捐獻,有力出力——寫稿,這不是我個人的刊物,你們不要想錯了,我不過是暫時替你們管理而已,不久的將來,還不是要交給你們去辦嗎!這時不努力寫作,將來又怎麼辦呢?」

 

這些話,我雖還沒有直接聽受,但我在他致同學們的信中,已經看到有這樣的訓言。

 

我總算僥倖,承他老每次來信鼓勵我:「你的文章寫得很好,既通俗又有趣,頗得多數讀者的歡迎,希望你好好努力地寫,每期都要替《人生》寫一、二篇。」

 

《人生》在台灣復刊已經四周年了,這次出專號刊,如果交了白卷,他老一定會生氣的。寫吧!橫豎沒有指定題目,胡謅兩句,總比裝聾作啞好得多。

 

《人生》復刊,比我來台灣的時間早,我對它的誕生也未加聞問,但我與《人生》的見面,並非始自台灣,而是在南海普陀山,就已經目睹了。

 

那時候,我因逃避共匪,潛身海島,深山靜修,學一學武鄉侯「茍全性命於亂世,不求聞達於諸侯」的態度。不久,塵空法師也來了,他是辭去《海潮音》主編職務,到普陀山避難來的。

 

塵空法師是太虛大師座下的十大弟子之一,是一位戒行精嚴、學德兼優的僧伽。那時,筆者孤陋寡聞,極欲朝暮親近請益,因此極力為法師說項,請他在我掛單的雙泉庵閉關。

 

塵空法師的關房在筆者樓下,樓上下一共五間,平常就只有我們二人住,環境可算幽靜雅致。我義不容辭任地負起了照顧法師的責任,而且我也樂意作法師的護關侍者。不過,送飯送茶都由茶房及小和尚做,我倒沒有做什麼事,何況法師也不願麻煩任何人。每天,我除了叩關請安、請請開示或聊聊天以外,就再也無事可做了。承法師慈愛與我無話不談,他説金山僧眾,只有我能了解他,能接受他的意見。

 

我們同住有一年又幾個月,在這期間,使我獲益匪淺,有勝讀十年書之感。因為法師是佛教文化界的知名人物,凡佛教出版的新書和雜誌,差不多都有他老一份,近水樓台,叨光不少。一年多,看了許多我以往不曾看過的書刊,《人生》也是其中之一,我就是這樣和《人生》見面的。當然,這也談不上我與《人生》有什麼關係。

 

好景不常,赤燄到處蔓延,素稱世外桃源的普陀山,這時也已大軍雲集,登步島血戰六十餘小時,普陀與登步島隔海不遠,隆隆的炮聲,震撼著山岳、震撼著人心,我們整日整夜像失魂落魄的人似的,唯一使我感到親切可依靠的,只是一句觀音菩薩的聖號。

 

舟山的國軍已經開始撤退了,我也不願淪入匪區,遭匪洗腦;當我把欲隨軍去台灣的事,向塵空法師說明,同時也請他出關一同到台灣,他說:「我的身體太壞,像我這樣的身體,在外逃難是不行的,我已決定與普陀共存亡,你走吧!將來到了台灣,你可以對佛教、對國家盡一點義務。我因身體太壞,想走也走不了。再說,我在山上也不是什麼住持當家,更沒有與任何人有仇怨,萬一共匪要殺我,我就只好讓他殺。你去吧!不必留戀我,船開了你便走不了哩!」

 

那時,我真是六神無主,心裡難過得很,望著塵空法師,久久不忍離去。最後,還是法師催促我:「快去呀!遲了就走不了哩!」

 

流著眼淚和塵空法師道別,從此,我脫去了僧服,著上戎裝,隨著軍醫院來到了自由中國的寶島——台灣。

 

到台灣以後,有好長的時間沒有看到《人生》,詢問之下,聽說這孩子——《人生》,因為營養不足的關係,生了一場大病(逃難和經濟),差一點中途夭折,所幸褓姆負責替它奔走,請了好幾位高明的大夫(成立董事會),才把它從垂死的邊緣搶救回來。

 

說起來真是不幸,它先天不足,後天失調,營養始終不夠,只能勉強茍延生命而已,希望各方大德、居士,慷慨解囊,救救這個窮苦多病的孩子吧!替它(《人生》)多打一些補血針(寫稿子),使它能夠身強力壯,使它到處都留有足跡,使它的法音美妙響亮,在茫茫人海中,可以多喚醒幾隻迷途羔羊,使一般愚昧眾生,從名利枷鎖中解脫出來,這難道不是我們負褓姆之責的佛教徒,所應擔當的使命嗎?

 

筆者在陸軍醫院擔任佈教師時,《人生》幫了我不少忙,覺世書店把過去所有的《人生》,都讓我帶到軍中分發給傷患同志,他們閱讀《人生》,再聽我講講佛理,有些人由不聽而聽,有的由不看而看。因而,有人由不信仰佛教而信仰了佛教,有的更進而皈依了三寶,成為佛陀的虔誠弟子。

 

後來,《覺生月刊》也每月寄幾十份來,由我轉手贈給傷患同志結緣,《人生》復刊後,也是每期十份或二十份的寄來,這對我在軍中的佈教工作上,可說是一種莫大的鼓舞與便利。不過在這時期,我與《人生》仍然是「認識」而已,最多也不過是《人生》的一個忠實讀者罷了!

 

當我的老友——摩迦法師當了《人生》編輯兼督印後,曾三番兩次的叫我給《人生》寫稿。我說:「《人生》的作者都是佛教界的高僧大德,我這個苦惱人,根本就不會寫什麼文章,還是不要獻醜的好。」

 

此後,摩迦法師一再的函催,逼得我非寫不可,瞧這最後通牒:「總之,在這第x期上,一定要有你的稿子發表。」這真是「牛不喝水強按角」了,不是不想寫,實在想不出該寫些什麼。

 

後來,終於給我想出來一個「叫化子傳聖旨」的題目,把我來台後的工作,略為報告一下,胡謅一篇寄出搪塞,以為從此可以太平無事了,那知伸頭容易縮頭難,我這位摩迦老弟硬是不肯放人,一次又一次的逼著要我寫,像討債似的,催得我坐立不安。

 

今年春節,我到新北投向東初老法師拜年,他老人家一見到我,立即叫我為《人生》負責撰稿,並且拿給我許多稿紙,我說不行,他老硬說我行;我說我不打妄語,實在不行,他老說我謙虛客氣,一定行,不然,便是偷懶不肯寫……。接著,在《人生》第四卷第七期上,他老更是不客氣的發表聘請長期撰稿名單,其中一個便是我。從這時起,我與《人生》已不是相見不相識的關係了,而是由讀者升格為作者,從此是一名《人生》的園丁,對《人生》負有栽培灌溉的責任了。

 

前天有位朋友來訪,見我有幾封聘書,他便取笑我說:「煮雲法師,今年是不是時來運轉了!看你不斷的『加官晉爵』,居然當起中國佛教會的理事來了!瞧!中國佛教會的弘法委員啦!《菩提樹》的編輯委員啦!……。」湊巧,那時後郵差先生又送來一紙《人生》雜誌社的聘書,那位朋友一見,便提高嗓門大聲念道:「茲聘請煮雲法師為本社駐台南分銷處主任。」我不置可否的苦笑著,別人硬是要把一連串的頭銜加到我頭上來,我又有什麼辦法呢?我能有多少能力呢?不過,從此我與《人生》的關係,可說又進了一步。

 

當此《人生》創刊四周年的今日,謹寫此稿以實《人生》篇幅,並希望《人生》今後日益充實,各方大德居士踴躍贊助,使《人生》慧命無限,普利法界有情。

 

出自《煮雲法師全集》第六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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