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三、喜捨的慧明法師－普陀精舍的部落格

四三、喜捨的慧明法師

慧明法師，是清末民初時福建人，年少出家，不曾讀書。出家後過著苦行生涯，在叢林中服務外寮；當過菜頭、飯頭、水頭、圊頭等職業。

他這個目不識丁的苦惱僧，何以會有法師的尊號呢？說來倒是一件奇事：

根據林下一般老前輩們說：慧明原在寧波天童寺當行堂(齋堂中給大眾裝菜飯的職務)，每天齋罷，他就餵狗子，這件事是他日常例行工作之一；狗吃剩下的飯；他捨不得丟掉，為了惜福，拿起來用水淘洗之後，便自己來吃，如是有好幾年。

一天，他正吃狗飯的時後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。同僚們問他笑什麼？他說：「我常常聽人家說，狗子有佛性，今天我明白這個道理了！」

從不識字到講經法師

以後天童寺延請法師講《圓覺經》，他很發心，天天隨眾聽經。

一天他聽法師講到「圓覺自性，非性性有，循諸性起，無取無證」句，當卽心開意解，把自己所領會的道理，不住的向人述說，別人都譏笑他迂闊。

以後他到外面參學了三年，行腳遍及四大名山，後來聽說天童寺又有講經法會，他又回來了。

天童寺的知客師，看他那一副苦惱相，問他來做什麼？他說：「聽講經的。」知客師又難他道：「你可知我們這裏講什麼經嗎？」他昂起頭來答道：『不是講《大方廣佛華嚴經》嗎？』知客師更進一步取笑他：「你可知『大方廣』三個字怎麼講？」

慧明知道知客師故意刁難，把包袱放下來，指著知客師道：「你好沒有參學，怎能用輕慢心來問法？你要向我求開示，必須恭恭敬敬的搭衣展具，向我頂禮三拜，然後在我面前長跪合掌，我才講給你聽！」

知客受了他一頓訓斥，跑到方丈室，告訴方丈和尚說：「來了一個不尋常的掛單師父，口氣真大！」

方丈披上大紅祖衣，來到客堂，把慧明請到丈堂，問他剛才與知客師說些什麼？

慧明說：「和尚要聽，須把法座借我一坐。」

方丈依他，他坐上法座後，把「撫尺」一拍，開口說道：

「大方廣三個字，每個字有廣中廣、廣中量、量中廣、量中量四種講法；若講廣中廣義，我一輩子也講不完，若廣中量、量中廣兩種講法，那也得講上一年半載，假始要我用量中量的講法，不妨同你來談談，不知和尚愛聽那一種講法？」

方丈說：「就講一講量中量吧！」

於是慧明就大作獅子吼，把大方廣三個字從體、相、用之三重玄義，足足說了三個鐘點。方丈聽他講得不落前人糟粕，連稱：「高明！高明！」

從此，諸方丈廟道場紛紛請他講經，他便成為一位有名的講經法師了。

不肯當住持擡他進方丈

民國十年，杭州靈隱寺改為十方叢林，諸山長老、居士等，大家商議，欲推舉德高望重的慧明法師任住持，可是聘請再三，他卻堅辭不就。

過了半年，大家想了一計；由幾位居士請他到靈隱寺吃齋，慧明應邀前往。當他一跨進山門，見兩旁僧眾搭衣持具，像迎駕的樣子，他看情形不對，回頭就跑！大家追上去攔住他，請他回來，他往地下一坐，把雙腿盤起，死也不肯起來。大家無法，只好把他抬進天王殿，鐘鼓齊鳴，燃放鞭炮，他卻大哭大喊，最後抬進方丈室，他仍嚎哭不已。大家都扒在地上齊聲說：「向和尚道喜！」他一邊哭一邊說：「我不是當住持的材料，無能領眾，放我走吧！」

大家跪在地下苦苦哀求，如果他不答應當住持，大家便跪著不肯起來。這樣，他才勉強答應。

難捨能捨捨得寸絲不掛

慧明法師雖然榮任了住持，可是他的生活依然是舊日風光，每天過堂吃飯，仍是個禪和子派頭。他的臥室中，除了一張木榻板床之外，只有一張條桌，桌上一隻土茶壺和一隻茶杯。床上只破棉被一條，兩件破衲衣，如有信徒供養他新衣新褲，擺不上兩天，就過戶轉送給人家了。杭州地方一般的「耍羅漢」們沒有衣穿，沒有錢用，便去找他，他是來者不拒，有必應，從不吝惜。

由於他的慈悲喜捨，卻也鬧了不少笑話，他去到外面走走，往往回來時就變了相；不是外面的大袖海清沒有了，就是裏面的衣褲被「耍羅漢」者剝去了。

有一次鬧的笑話更大。他去了一個信徒家裏應供回來，走到西湖斷橋地方，遇著一群「耍羅漢」們，他們看到慧老，一齊擁上去，有的討大衣，有的要短掛、有的要褲子……慧老笑嘻嘻地全都滿足他們的心願，一件一件的脫給他們，結果落個赤條精光，見不得人。無奈只好跳下湖去，將身子縮在水裏，把頭露在外面，就這樣想在水裏泡到日落西山，等到天黑後，再溜回去。還好，那時有一個熟人從橋上走來，他喊那人請他幫個忙，說道：「我的衣裳全都結緣了，請你到寺裏報個信，叫他們送套衣服來。」

此老真是所謂「難捨能捨，難行能行」了。後來這件事就成了杭州佛教的傳揚佳話。

平易近人和譪可親

慧明法師雖然是一位大叢林的大和尚，但他並不以名位為重，平易近人、和藹可親。清眾們在他面前多不拘形跡，歡喜和他接近交談，尤其是與一般苦行僧最有緣。常同菜頭、圊頭、水頭等苦惱人一道「冲壳子」聊天，有時還幫著挖地、種菜、潑糞水，舉凡勞作的事，樣樣都幹。

民國十七年，蔣總統下野時，曾去杭州靈隱寺造訪慧明老法師，可是到方丈室找他不著，後來卻見他老穿著短衫破衲，守持糞瓢在那裏澆菜，蔣先生對他這樣的灑脫風度，非常敬佩，就站在菜園裏和他攀談了一會兒。

有一年，湖北歸元寺請他去講《圓覺經》。到期，全寺的執事僧到山門外排班接駕，一連迎接了三天，都不見他來，大家都感到奇怪。

到了第四天，方丈和尚在齋堂吃飯時，看見角落裏有位掛單客師，頗像慧老模樣，仔細一看，就是他老人家。

吃完了飯，方丈和尚在席上宣佈，請大家不要回房，就在齋堂向慧明老法師接駕，大家都感到訝異不已，原來他於五天前就來了，因知客師不認識他，所以把他送往客寮住下，慧老這樣隨和，真是何等的解脫啊！

女人打扮見就諷刺

慧明老法師有個怪性情，他平常最討厭擦胭脂抹粉的女人，也討厭穿著講究的女尼。

他見到這樣的女人，馬上會鼓起嘴巴，諷刺幾句：「妳打扮這般美麗，是喜歡人家看你嗎？那妳來世一定還會變女人。」

杭州地方一些尼庵裏的年輕尼姑，一看到慧老就躲避起來。就是達官貴人的太太小姐，他也照例諷刺，也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。

上海會審公廨（ㄏㄨㄟ^ˋ　ㄕㄣ^ˇ　ㄍㄨㄥ　ㄒㄧㄝ^ˋ，清末列強在中國租界內強行設立的審判機關。專門審判中外的互訟事件，審判官由外國領事或其委派人員充任，與中國會審官會同審理，實際上審判實權橾在外人手裡。後改為特區法院，民國十六年撤銷。）大法官關炯之，他的姨太太，曾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拜見慧老，被慧老無情棒喝了一頓。她回到家裏，整整哭了三天，後來領會到慧老的話，是開示她的法語，反而慚愧起來，以後便改穿素服，皈依慧老做了弟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