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了一堂誤會的課
由於我們是代表中國佛教會的訪問團,因而每到一處參觀,都安排有歡迎的節目,節目的隆重可表示對方的誠意。但我們都很怕那茶道式的歡迎,原因是時間太長,兩條腿吃不消!然而,日本喝茶之風的由來,必須遠溯到西元一一六八年來華的日僧明菴榮西,當他返回日本時,將我國的茶種攜回,而開啟此風的。
當西風東漸,中國人對於固有的風俗民情,都在一一捨棄之時,品茶似乎也不被人喜愛了,大家喜歡喝的是可樂、咖啡、汽水……,要是有人說:「來個一壺茶,讓我好好的品嚐!」這反而是件稀奇的事。所以,當我在日本接受茶道儀式的歡迎時,心裡真是感慨萬千!日本可說是工業先進的國家,有最現代化的建設,也有最趕時髦的玩意兒,但他們還保有自己民族的特性,而我們呢?
茶道式的歡迎,在時間上來說很不經濟,但能見到自己國家的古風,也可藉此思古,這也未嘗不是一種享受。但有人向中嶋秀次建議,最好到永平寺時(即十四日)能夠將此儀式免了。中嶋秀次雖是曹洞宗的信徒,也頗有一點關係,但他不敢進言,因為他們的階級很嚴,所以此議不成。而我們已來到永平寺,一進門就先上課,上的是一場極不愉快的課。
在我們抵達後,負責人誤把我們當做普通的信徒,要我們排班聽他們講規矩,聽了半天才送我們到一房間。吃飯的時間又叫我們去排班,一直到大家吃完了,那位僧值師的一張嘴巴從沒有休息過,還有些青年行堂也在指導我們,真是氣炸我們,尤其是星師,他氣得連飯都不吃,一向修養很好的道公也不高興了,為什麼把我們當做他們的信徒,還一再要我們明天早上四點鐘參加早殿,聽住持說法。
本來,上早殿與聽法對我們來說是無可厚非的事,只是他們不該把我們當做是一般的信徒呼來喚去的,我們是中華民國代表團,為了中華民國,我們不得不爭一口氣,為此,我們提出了抗議,大家也正準備提攜行李離開。
此時,中嶋先生到監院那邊接洽,方知是一場誤會。原來,東京永平寺別院的監院(也是這裡的監院),從東京打長途電話來這裡,交代他們要好好地招待我們,那知當時負責人不在,接電話的人只知道有四十一人來參觀訪問,並且要好好招待,而不知道是中華民國訪問團要來,也不知道我們是應他們的邀請,前來參加曹洞宗日本第四代祖師瑩山大師的遠忌而來的。
經過中嶋秀次的說明才了解一切,隨即下令,請我們到上面吃飯,而當中嶋秀次從上面跑到齋堂時,我們已經開始用飯了。日本人吃的飯菜本來就很簡單,我們根本不在乎要吃什麼好東西,只要他們尊重我們是代表一個國家的立場,就可以了。
經過中嶋先生的接洽,永平寺的住持於飯後接見我們,我們像是爬上九重樓閣似的,好不容易到了接待堂,永平寺住持致歡迎詞後,由團長道公、副團長星師分別致詞時,星師很不客氣地提出幾點抗議:
(一)我們是應貴宗的邀請,組團而來的,我們是來參訪而不是來參學,豈可把一個國家的代表團當做是自家的信徒?
(二)雖然是一場誤會,但學生也太不懂禮貌了,理應先問明來歷,何況我們一行多人,且帶有團旗,而且也應當知其大概才對。
(三)想當年,道元禪師到我們中國參學,我們的祖師待他如何?這可從玄奘大師留學印度,受戒賢論師的禮遇,即可推知。今日,你們以如此的態度待我們,未免太說不過去了。
由於星師的據理力爭,他們才改變了態度。但是,那些招待的學生,仍不知好歹的前來吩咐明早上早課的事,氣得星師直冒火,即吩咐:凡是佛光山的人,一律不准起來上早課,要不就摒出師門。隔日,除了正副團長及佛光山的子弟外,其餘的都起來上早殿。
吃早飯時,我們三人的伙食直接送到房間來。在早點中,我們吃到一小段香蕉,這是上等的款待啊!這些都該歸功於星師的抗議有功吧!還有一份很重的禮物,也就是「永平寺」一本厚厚的書,內容是有關永平寺風景及歷史的介紹,印刷精美,團員們都寄以羨慕的眼光,中嶋秀次更是羨慕。
據他說,這本書是市面上買不到的,同時身為曹洞宗信徒的他,連看也都還沒看過,所以,當場要我的那一本書借給他看,我也就大方的叫他盡情的欣賞,以飽眼福。
出自《煮雲法師全集》第六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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