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.悼念煮雲老法師/雲庵
八月蕭踈,忽聞教界長老煮雲老法師西歸,乍聽為之驚愕。自問老法師不是正在鳳山佛教蓮社主持佛七嗎?消息會是真的嗎?事實正確,心裏一陣悽惻,腦中繅繅萬緒,抽出漠漠輕煙的回憶。因為老法師與先師慧公是同道好友,愁傷特別痛切。翌晨看到十多年很少隨喜佛教活動的湛然方丈趕乘第一班次中興號,前往佛教蓮社參加助念,大概感受相同。
今年教界多位長老相繼圓寂,實是佛教極蕭條備受摧殘的一年。歷史有時會重演,十四年前老法師在悼念先師文中,也提到當年教界長老相繼示寂的特別多。翻開紀念集,仔細重看,在結語他感慨的說:「回顧到這兒,我憂心忡忡,……憂心的是眾生福薄,法匠不能住世,尤其是今年教界耆宿長老一再相續而歸,此是佛門之不幸也。……」是真的眾生福薄,否則怎麼一位接著一位離去!先是廣欽長老,再聞慧三、慈瑞、賢頓、煮雲諸位耆宿等。難道他們有默契,遊戲人間,度化眾生,期限到了,大家一齊回去。
老法師與先師大約是民國三十七、八年前後渡海來台,那時候,本地人可能不大歡迎所謂的外省人,他們二人初到台南時,當然也不受歡迎,當時吃足了苦頭。老法師說:「……台南ⅩⅩ寺住持請我到該寺任當家之職,但因人事關係,我只好離開ⅩⅩ寺,搬到開山路十八號李太太的走廊下住,我一共住了六個月。……我剛到台南時,因地方上的不諒解,不容許外省人加入當地佛教會,甚至住進寺廟都不可能。所以那時候的我是非常潦倒的。而慧師雖也極受本地人排斥,可是他還是不斷的講經。」
當時台灣的佛教,與大陸佛教相比較,還算十分落後,一切談不上,沒有戒師傳戒,沒有法師講經,看不到僧人威儀與佛教形式。幸好這些住過叢林、受過正規佛教陶冶的法師,因教難到台灣來。他們扮演菩薩角色,擔負教化責任。菩薩角色豈是好當的!他要行人所不能行,忍人所不能忍。孟子不是這樣說過:「時代要把責任使命給一個人,一定先鍛鍊他的心志,勞苦他的筋骨,飢餓他的體膚,窮迫他的生活,讓他處處不得稱心順意。這是時代要激勵他的心志,堅忍他的性格,增加他所未具備的能力。」擔負如來家業,替代釋尊教化,不是佛教把責任給了這些法師嗎?是何等的任重道遠啊!他們把住人簷下、替人放牛、潦倒不堪、受盡排斥種種身心壓力,當作是激發道心、堅定自性,發揮菩薩利他精神的違逆增上緣。如今,由當初的排斥離心力,到今天的崇敬向心力,正當佛教以老法師為莊嚴榮耀的時候,而老法師卻要先走一步,今後迷茫眾生,靠誰指導?
老法師付出生命倡導精進佛七,開創風氣。一年四季,一日六時,席不暇暖,從無休息。近幾年聽說老法師四大微恙,法躬欠調,但是領導結七持名禮拜從未間斷,甚至往生在即,還主持小朋友佛七,是真應了「將士應死在戰場,講師應死在講堂」的精神。俗云: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。意謂既然選擇了某一種職務,做了某一種行業,就必須盡忠職守。是的,既然發心當釋子,既然選擇了「方便中第一方便,了義中無上了義,圓頓中最極圓頓」的念佛為畢生之修持,那麼這一生就須忠恪於佛教,專心於念佛。老法師這一生可說是對得起佛教,對得起自己。其鞠躬盡瘁,死而後已的風範,不讓歷史古人。
看到訃告,老法師事略,畢生大宏佛事,盛轉法輪,著作豐富,影響廣大,真是一位現代佛教的無畏前鋒。欽仰之餘,謹以本文聊表對這位耆宿長老無限懷念,最後以湛然寺一副最足以描繪出一生功德輓聯作結語:
一行三昧居淨土世界
三世十方弘如來大業
出自《煮雲和尚紀念專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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