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清涼寺報恩佛七
文:馬遜(即隆迅法師)
錄自:《塵沙掠影》P.181〜P.185。
學了二十多年佛,我不曾趕過經懺法會,僅在恩師樂果上人住世時,初一十五參加隨喜禮拜。至於佛七、禪七,更從不曾參加過。這一趙參加臺中蓮華山「護國清涼寺」的報恩精進佛七,可算得是個人修行生活的另一種體驗,又因此機緣,有幸親近該寺慧顗長老,受益匪淺。
想來也確實不可思議,我原是個好吃懶做的人,平日裡勞心不勞力,缺乏運動,也懶於運動。白天忙於教學及研究工作,吃得不多。晚上回到家來,總要飽餐一頓,甚至還少不了點心宵夜。但是,這次參加精進佛七,受了八關齋戒,前後整八天,過午不食,與我的生活習慣截然不同,此外,每天從早到晚,念佛、拜佛、繞佛,不曾間斷,稱得上激烈運動。酷熱暑天,汗流浹背,除了第一天外,通常都是凌晨三點多上殿,十點多就寢,睡眠習慣也大不相同。何況八個人睡通鋪,根本睡不安穩。這幾天竟能順利支撐過去,心中不禁暗暗稱奇。
卻說六月十七日,到達清涼寺後,我原被分配到一間擠滿歐巴桑的房間,但她們要與熟識的人同房,並不歡迎我。我只得換到另一間寢室。後來我才恍然大悟,換寢室乃是另一項佛陀對我的恩寵,因為室友中有一位替我刮痧解除痛苦的李老師,和兩位極其精進拜佛的菩薩,她們嚴格禁語,每早三點即上殿,我自然也以她們為榜樣,跟著起床,到大悲殿外拜早佛。
卻說佛七的第一天,打板後起床,即展開了七天精進的修行生活。首先要受八關齋戒,由方丈慧顗長老主持。依此以清淨身,嚴持戒律、關閉惡緣,努力精進行持。
天氣酷熱、皓日當空,多穿一件吸熱的黑色海青,不停的念佛拜佛。第三支香,我已頭痛欲裂,自知是中了暑,休息時向法韜師討了瓶濟眾水喝,卻無補於事。晚間和尚開示,他應眾要求,以臺語講解。我既聽不懂、身體又不適,只得告假匆匆離開。整日算計休息時共拜佛不及五百次。
第二天一早,才燃起第一柱香,胃部已翻騰起來,出殿外吐了兩口酸水,才能繼續念佛,此日拜佛七百五十次,已略有進步。到了第三天,我已能適應,且發心精進。三點不到,即隨兩位室友上殿拜佛。一整日拜下來,已超過一千次。而打坐時也不比前二日的昏沈瞌睡,而較能專一。坐時即念「唵阿吽」,一息念一句,自覺甚有進步。但是夜間回到寢室,右背抽痛如絞,我擔心無法再拜下去了。難道真「孽重如斯」不成?李老師自告奮勇,為我刮痧。我一向害怕這種古老的治療法,每見老爸替老媽刮痧時,總是整個背血跡斑斑,十分可怕。然此刻,也唯有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情,讓李老師試試了。
說也神奇,刮過痧後,只覺得整個人輕鬆多了,背也不痛了。讓我親自體會到刮痧古法之奧妙。第四天竟能從容精進禮佛。自第四天起,上、下午各有一枝快香,這時不單念佛快,繞佛時更是步履如飛。卻也真能念念相續、無有間斷,而意念集中,偷心不起。但心念至真時,淚流滿腮,許是因娑婆眾生極苦,悲願與佛感應道交。
晚上在主七和尚開示後,有跑西方一節。即是繞殿內及殿外快步飛走。道場莊嚴、殿外每個角落都有人助念。這也是增進善緣、以策勵行者,都攝六根、淨念相繼,以致心念相依、即心即佛,而臻心佛一如之境,與禪定功夫相應。正所謂:「六字洪名繫心中,聲聲喚出主人翁。」最後大迴向,求生淨土。
清晨拜佛時,我自許願道:「投身彌陀願海中,求佛慈悲哀攝受。」又以生死輪迴、流轉六趣,八識田中,不知多少骯髒、藏污納垢,隨著妄念紛飛。故我今生大慚愧、大懺悔,唯求我佛慈悲,舉大明燈、明至暗除,因緣生法性本空。這一天身體仍有許多雜七雜八的疼痛,由頭及頸,由肩及背,由腰及腿,乃至腳板,此起彼落,彷彿顯示痛苦一環,亦是緣起性空。
到第六晚,主七和尚開示道,依慣例我們需拜通宵。至少在十二點以前,不許回寮。帶著全身疼痛的身軀,勉強拜到一點半,實在熬不住,小睡至兩點五十分,再上殿拜到天亮,第一支香後,膝蓋也彎不下去,腰也挺不起來,人畢是血肉之軀,好幾位精進的師姊也中了暑,李老師來回忙著為人刮痧,減輕她們的痛苦,也是功德無量。但念佛打坐時,許多人都支持不住,在打瞌睡,我也不例外,不過我認為這是很自然的事。後來在佛七圓滿後閒談時,許多人認為在打佛七時,身體不適是孽障,週身疼痛是孽障,拜不了佛也是孽障,我深不以為然。佛陀的教化是理性和智慧的,為何被蒙上這麼多迷信呢?我認為,所謂孽障,是指貪、瞋、癡,是雜念妄想,是煩惱無明,是阻礙修行的惡緣。人若陷入孽障的深淵中,或不知自拔,或無法自拔,救贖無門,苦不堪言。
至於如今大六月天,艷陽高照,睡眠不足,吃得又少,勞累過度,在身體虛弱的情況下,暑毒入侵,於是容易中暑、生病,乃至全身痠痛,本是自然之極的事。正可藉此觀想這一副臭皮囊,既非百毒不侵,更不是銅牆鐵壁。無常苦空,應及早修行才是。至於拜佛次數多寡,更不是決定性的因素,只要盡心盡力就好,就像賽跑一樣,有人能跑五百,有人能跑一千。端視各人的體力及平日的鍛鍊。例如一個靠勞力為生的人。準比一個搖筆桿的教書先生,拜佛次數較多。凡事不可訴諸信、誤解佛教、缺乏正見。若要以訛傳訛,被教外人士抓住「佛教是迷信」的把柄,豈不罪過?
佛七圓滿日,下午三時繫念、超度亡靈,我也為我姨媽安置一蓮位,並虔誠迴向於她。望佛垂憐,接引往生。佛事前,天忽然下了一場雨,遍地清涼,忽的吹來兩陣風。三時繫念是淨土宗的發明,其中有中峰國師闡述了念佛的竅門,他比喻念佛如明珠,妄想似濁水,將明珠投入濁水中,水自澄清。由寸而尺,終能清澈。慧顗老和尚後來開示於我說:「這是教鬼魂如何念佛。」且不管是教人還是教鬼,我已對此事發生了興趣。
最後一晚,法韜師開示後,我即提出了我的看法,因為許多信眾過分執著於靈驗之事,或是佛菩薩示現。我卻以為信心堅固,不必非見西方勝境不可,我個人不求立即見佛,因為怕自己心生執著、耽於勝境,以為實有,而起憍慢心。《金剛經》有云:「若以色見我,以音聲求我,是人行邪道,不能見如來。」
佛七圓滿結束後,承慧顗老和尚慈悲,懇留於我。並承他老慈悲,領我參觀全寺,介紹該寺未來發展為大叢林的構想及規劃,不由深心讚嘆,慧老果然是大心菩薩,祈佛力加被,早日促使該叢林發展為寶島之宏法重鎮。也祈十方佛子,來此參學,研習經典,同沾法喜。
一九九三年八月《普門》167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