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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-5跪沙彌

我們的戒期是分3個階段:跪沙彌、打比丘、火燒菩薩頭。因為在戒期中苦吃得很深,所以,到40多年後的今天,我的腦海裏,還是將受戒時一幕幕的情形記得清清楚楚的;而不是像現在的新戒,受戒過1年、2年就忘了戒期中的情形。

 

談起跪沙彌,並不是沙彌戒受了,要進受比丘戒就不跪了,而是再加了一項「打比丘」;未受比丘戒只打楊柳枝,要受比丘戒就開始打格栓子,至於跪還是一樣跪,時間還是一樣長。到了火燒菩薩頭就是最後一個階段,大家吃足了53天的苦,就希望早點舉行這項儀式;這個儀式不算是一種「戒」,而是一種「苦行」,所以,新戒都希望把最後的苦行吃過,不再受煎熬,就可以輕鬆的離開了。

 

那麼跪沙彌是怎麼一回事呢?教禮首先就從沙彌的禮節教起;上午是教新的,下午是複習,我們教禮同現在臺灣戒場上也有分別,堂師在上面喊:

 

「諸善男子、善女子一齊向上排…………。」

 

「排」字一出口就拉得很長,意思是叫你排班,如同訓練軍隊一樣的,每個人都稀開來,兩隻手撐開有一個距離,這個時候「班」字才出口,等「班」字一住口,人退到那裏就在那裏停下來。

 

停下來後,上邊的堂師再喊:「長…………。」

 

下邊的堂師就接著喊:「合…………。」合起掌來,堂師才開始講話。

 

說到我們那種跪的滋味啊,同現在的出家人受戒的跪法,簡直不可相提並論!

 

棲霞山是間古寺,所謂:「千佛名藍,六朝聖地。」它建於吳朝,經過六朝的時代,寺齡已經很長了,在這期間也修建了好幾次;可是,丹墀裏好多磚頭都已經剝落成碎石頭了,平常不受戒倒無所謂,到了受戒時,戒子在這丹墀上排班,好多人都是跪在碎石頭上,堂師喊一聲「長…………」,倒楣的人膝蓋下就是碎石頭,經常有人跪在石尖上被扎得皮破血流,可是卻動也不敢動,每次一跪下去就是四小時,這個苦頭可吃大了!

 

最苦的是——下面膝蓋跪,上面手合掌,唉呀!跪4個小時就得合掌4小時,4個小時下來,整隻手都麻木了,合掌必須雙手併攏齊胸,合得緊緊的,如果合不好還要打,就是跪不正也要打,堂師就在旁邊站——「跪好!『啪』!」一下子就打下去了,「掌合好!『啪』!」一下子又打過來了,每天教禮的生活就這樣子過。

 

所以,經過幾天這個苦頭,一聽到:「長…………」大家魂就飛了;再一聲「合…………」,每個人魂就幾乎要從頭上冒出去了,不得了了!又是4小時,堂師不到4個小時,絕不下命令叫我們站起來的。

 

假使說天冷一點或太陽小一點倒還好些,因為我們都是跪在露天的丹墀裏,要是天熱一點的話,那不得了了,到了112點,頭上曬得幾乎要冒煙了,身體吃不消的當場就昏倒了;昏倒在地上戒師們也視若無覩,沒人去理他;那得戒和尚坐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,他就說:

 

「你看那個業障鬼!那個業障鬼!倒下去了!倒下去了!」

 

他就不會起一念悲憫的心說:「這個戒兄,你們幫忙把他攙到旁邊去讓他休息休息。」沒這回事。

 

然而,回憶起我們的得戒和尚,當時覺得他很兇、很不順情理,但是,現在卻很感激他嚴厲、慈悲的教誨,因為即使佛菩薩要成就一個眾生的道業,亦必須應用種種的權巧方便,才得度化與其有緣的眾生,何況我們的得戒和尚必須面對那麼多的戒子,所以不得不擺出獅子吼般的威嚴;並且我們經由受戒之不易,更會時時警惕自己必須精進用功修行。

 

那麼,跪沙彌最長又最苦是什麼時候呢?就是在晚上。因為到了正授沙彌戒的時候,要沙彌首出來代表迎請、白文等等事項。起初,沙彌首還沒有選出來,因為要尋沙彌首,所以就叫大家跪,跪整夜,一直到有人自告奮勇,發心出來做沙彌首,才不會整夜的跪。那個「跪」的苦啊!真是難以形容;白天已經夠累了,晚上還要跪,不准睡覺,一定要等跪出一個沙彌首才能休息。

 

最初那幾天,跪一段時間就有一位堂師出來向陪堂和尚講情:

 

「今天時間已經晚了,而且教禮教這麼久,他們也辛苦了,就饒他們去嘛!讓他們明天再跪吧!」

 

這樣子講了情,陪堂和尚才慈悲的網開一面,大家就很高興的謝過師父、拜過師父才回去睡覺。

 

其實,沙彌首老早就選好了,只是為了保持這個儀式的意義,其目的就是要新戒吃苦,跪得讓你受不了,藉此堅強你的道心;如果有人真正發心想要當,堂師又不給他當。

 

我們有個戒兄,是個年紀大的山東人,他跪得實在吃不消了就同堂師說:

 

「師父啊!我來當好了,花多少錢我都有;我就是不能跪啊!我吃不消了!」

 

「好!好!你當,你會不會唱念,戒定真香唱給我聽聽!」

 

可是,他是個才剛出家的老頭子,他怎麼會唱!所以又被堂師罵了:

 

「去!去!跪到那兒去!」

 

有些受過戒的,他就教新戒做護墊保護膝蓋,而且要墊在長褲裏邊,不能給戒師看到;還有襪子絕不能做小,必須要做大些,因為脫襪子動作要快——一邊跑、一邊脫,一邊脫、一邊打。

 

出自《煮雲法師全集》第九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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